出闺阁记_番外一:西风吹散绮罗香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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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番外一:西风吹散绮罗香 (第5/5页)



    那宽袍不过细布裁制,依大楚衣冠之制,这等服色,多为庶民穿戴。

    只是,虽衣着朴素,且年岁稍长,这男子的眉目却极是俊美,衬着颌下三绺长须,宽袍广袖、长发当风,隐隐然竟有几分飘渺出尘之意。

    慧能只扫了一眼,便不敢再看,低头行至二人身前,当先向那青衣下仆合什道:“这位公公请了。”

    此人正是东宫大监李朝平,深得太子殿下信重,慧能与他见过几回,此时便以“公公”相称。

    李朝平忙亦躬腰,客气地道:“小师父有礼。”

    慧能侧身避开,又还了一礼,方自袖中取出裹得整整齐齐的包袱皮儿,双手呈上,一壁便将此前郭婉交代的话说了一遍。

    李朝平倒也没多问,接过东西道了声谢,却不及走,仍旧躬立着。

    慧能便又转行至那布衣披发的男子身前,轻声道:“苦竹先生,夫人正病着,今儿也不能见您了。”

    那被唤作苦竹先生的男子闻言,神情怅怅。

    良久后,他方叹了口气,唇边浮起一个苦笑:“有劳小师父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敢,都是贫尼当做的。”慧能的语气不自觉放柔了几分。

    这位苦竹先生,便是山下“苦竹斋”的主人。

    五年前,皇觉寺山下官道左近,忽地开了一间茶馆儿,名唤“苦竹斋”,那茶馆的东家,便是这位苦竹先生。

    慧能隐约听人说,这苦竹斋其实是韩家出钱修的,而这位苦竹先生,便是郭夫人的生父——原附马爷——郭准。

    十年前,长公主并兴济伯都犯了事儿,附马爷郭准犯下了“罔顾国朝、一心为私”之罪,被流配至漠北,时间为五年。

    算算日子,那苦竹斋现身之时,正是郭准五年刑满之日,时间上倒也真合得上。

    只是,此事到底是真是假,却并无实证。

    “烦请这位小师父,将这两罐新茶转呈郭夫人。”苦竹先生和声说道,回手自身后负着的布囊里取出两只瓷罐,交予了慧能。

    慧能忙接过,再等片刻,见无余事,便向二人合什一礼,方自去了。

    便在转身的瞬间,她瞥眼见远处角门闪过一角青裙,情知那是陆朝香,想必回寺后,她会在路中相候,二人再一同返转后山。

    “呼啦啦”,一阵风陡然拂来,掠过重又紧闭的山门,卷起满地黄叶,又被大雨浇落。

    山寺寂寥,满阶湿渍,等在阶下的两个人,各自转身,向山下行去,途中未交一语。

    耐人寻味的是,这整段路上,李朝平始终落后苦竹先生数步,躬腰俯首,状极恭谨。

    直待行至石阶尽头,远处风雨之中,影影绰绰现出一辆马车的身影,李朝平方才抢前几步,一躬到地:“先生慢走,奴婢不送了。”

    苦竹先生脚步微顿,却不曾回头,只背对着他举了举手,和声道:“有劳李大监,您也慢行。”

    温润犹似少年的语声,却仿佛经不得这雨横风狂,甫一离唇,便即散去,如同从不曾出现过。

    望着伞外绵绵不息的秋雨,苦竹先生轻轻地叹了口气

    或许,他这半生起落,亦如这一道微弱的声息,不过是万丈红尘中的一片飘萍,来或者去、生或者逝,皆为梦幻泡影。

    然而,无论如何,他到底还是守在了她的身旁,而不是像许多年前那样,负了她,又负了她的娘亲。

    “豁啷”,又一阵疾风忽至,那踽踽独行于山道的身影,亦仿似随了这风、这雨、这满天满地的萧瑟,渐行渐远,渐至无踪。

    苦竹斋,长长久久地开了下去。

    而它守望着的山寺,亦在那一程又一程的春风秋雨中,渐渐苍老、渐渐颓败、渐渐空寂了它的庭院。

    海棠开了又谢,梧桐绿了又枯。

    许多年后,当人们谈论起载入史册的“孝文皇后”,谈论起她充满传奇的一生时,便总会论一论那间唤作苦竹斋的茶馆,忆及那个孤独了一生的老人,感慨于他“不肯受国丈”,只肯以庶民身份下葬的平生。

    而后,人们便会更加感佩于孝文皇后“视百姓如父母,是为大孝”的高风亮节,将其与探案如神、创办泉城女校并大楚女医馆、医病更医世的“神探夫人”,并列为大楚最伟大的女性。

    而在泉城女校百年校庆之时,出自当代女雕刻家、女画家裴令仪之手的两尊女子铜像,就此耸立在了了校园纪念堂。

    这两尊全身像,正是女校的第一任校长——神探夫人,与女校的第一任校董——孝文皇后。

    据称,她们生前是一对至交好友,虽后来各自婚嫁,无缘再聚,可是,她们却在各自的领域互为支撑,为大楚后来的百年盛世,做出的杰出的贡献。

    其中,孝文皇后的塑像取坐姿,她身著华美的皇后大衫,双目微垂,似正在仔细聆听着什么。

    而神探夫人的塑像则为站姿。这位据传是神箭手的校长,身负长弓、手执教鞭,双目平视。在她衣带下方,垂落着一枚金牌,那金牌上的“神探”字样,即便隔得很远,亦清晰可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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